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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上太皇太后元祐二年四月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二、《河南程氏文集》卷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九七、《国朝诸臣奏议》卷五○
月日,具位臣程颐,昧死再拜上书太皇太后陛下。
臣近言,迩英讲读渐热,乞移就宽凉处。
贴黄称,如别无稳便处所,只乞就崇政或延和殿。
窃闻给事中顾临有言,于延和讲读为不可。
臣本谓迩英热,恐于圣体非宜。
今闻修展迩英,茍得宽凉,则臣志愿遂矣。
于临之言,在臣自可不恤。
然有所甚害,不得不为陛下辨之。
若临之言止于移惑太皇太后圣意,臣官非谏诤,不辨尚可也。
今以言为是,则误主上知见,臣职当辅导,安得不辨?
臣窃谓自古国家所患,无大于在位者不知学。
在位者不知学,则人主不得闻大道,朝廷不能致善治。
不闻道,则浅俗之论易入,道义之言难进。
人君功德高下,一系于此。
臣非敢以谀言悦陛下。
窃闻陛下博览前史,请陛下历观简策,前世母后临朝,有不坏纪纲者乎?
有以至公为心,孜孜求治为英主之事,如陛下者乎?
此陛下所自知也。
陛下有简策所无之盛德,则天下亦望陛下为简策所无之功业,不止维持岁月,俟人主长大而已。
盖望陛下致海内于治安,诒孙谋于久大。
诒谋致治之道,当使圣德日跻,善治日新。
进德在于求道,图治莫如稽古。
道必询于有道之士,古必访诸稽古之人。
若夫世俗浅士,以守道为迂,以稽古为泥,适足以惑乱人主之听。
近年以来,士风益衰,志趣污下,议论鄙浅,高识远见之士益少,习以成风矣。
此风不革,臣以为非兴隆之象,乃陵替之势也。
大率浅俗之人,以顺从为爱君,以卑折为尊主,以随俗为知变,以习非为守常,此今日之大患也。
茍如是者众,则人君虽有高世之见,岂能独任哉?
臣不知进道德之言,足以增益圣德者有几,而损陛下之远图,移陛下之善意则有矣,如顾临之言是也。
臣料临之意,不过谓讲官不可坐于殿上,以尊君为说尔。
夫殿上讲说,义理之至当,古者所常行也。
臣不暇远引,只以本朝故事言之。
太祖皇帝王昭素讲《易》;
真宗崔颐正讲《尚书》,邢炳讲《春秋》,皆在殿上。
当时仍是坐讲。
立讲之仪,只始于明肃太后之意。
此乃祖宗尊儒重道之盛美。
岂独子孙当以为法,万世帝王所当法也,而以为非。
讲官不可坐殿上,则昭素布衣之士,其不可更甚矣。
迩英讲读,只自仁宗时,亦从便尔,非是避殿上也。
若避殿上,则不应置崇政说书之职。
虽以殿名设职,不必须在本殿说书,然亦必不肯于不可讲说之处置说书官也。
臣每进讲,未尝不规劝主上以祖宗美事为法。
如临之意,则是禁止主上不得复为优礼昭素之事,及有崇政设职之意。
祖宗美事,而使主上独不得为,若主上信以为然,所损岂不甚大?
殿上说书,亦是常事。
人主崇儒之道,甚有重于此者。
臣今口未敢言,然中心惟欲辅养主上重道之心,如前代明王,光耀史册,不止此一事而已。
临之见与臣之心,何其异也!
且讲经与饮宴孰重?
真宗仁宗时皆宴讲读官崇政殿
从来侍宴皆在殿上,而讲经独不得在殿上,臣未谕其义也。
临之意必曰:「彼一时之事尔,日常则不可」。
夫于义茍当,日常何害?
义或不可,一时亦不可也。
臣始言之,执政大臣未以为非也,及一言,则是而从之。
以臣度之,以临之言为是者,亦或有之。
若谓四五大臣皆以为是,则必不然。
盖非难知之事,不应四五人所见皆如是也。
特以陛下信临之言,而又迫于尊君之意,故不敢言尔,恐非以道事君之义。
今世俗之人,能为尊君之言,而不知尊君之道。
人君唯道德益高则益尊,若位势则崇高极矣,尊严至矣,不可复加也。
过礼则非礼,强尊则不尊。
汉明帝桓荣亲自执业,可谓谦屈矣。
周宣帝称天,自比上帝,群臣斋戒清身数日方得朝见,可谓自尊矣。
然以理观之,汉明帝贤明之君,百世所尊也;
周宣帝昏乱之主,百世所贱也。
如临之见,则必以桓荣为不能尊君,以周宣之臣为能尊君矣。
不知道之人益进,不合理之言日闻,虽人主圣明,习熟见闻,亦恐不能无损尔。
后世功业益卑,先王粹美之道不复见于世者,正由浅俗之论易信而得行尔。
夫先王之道,虽未能尽行,然稽古之心,不可无也。
犹学者于圣贤之事虽未能尽行,然希慕之心,不可无也。
此乃进学求益之道。
今临之意,则以古先之事为不足法,今日之事足矣,不可更有进也。
此乃塞进善之门,绝稽古之路。
方主上春秋之富,进德之际,而其所献纳如是。
使劝讲之官稍思职业,敢不辨乎?
若陛下以臣言为非,则狂妄之诛,不敢避也。
万一以臣言为是,则愿陛下明示好古求道之意,使朝廷在位皆知之。
虽鄙陋之人,见陛下圣虑高明,不喜浅近,亦将勉思义理,不敢任其卑俗之见,惧获鄙于圣鉴矣。
诚如是,则将见道学日明,至言日进,弊风日革,为益孰大于此?
臣职当辨明,义不敢默。
臣无任恳切惶惧待罪之至。
唐太宗 北宋 · 孔文仲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六一、《舍人集》卷二
󲦤绅之论,皆以为唐太宗之德业,可以追迹三代之盛王
予以为太宗特秦皇、汉武之不败不危者耳。
太宗当隋氏之乱,辅翼高祖起义晋阳,以一旅之师转战天下,所向必败其军,取其将,包其地。
及已即帝位,政事简肃,尊儒重贤,法度文章,稍稍修立,而憔悴之民,复见升平之世。
由是言之,太宗可谓明天子矣。
及其务名尚功而用心于外,生事四夷而勤兵于远,则何以异于秦皇、汉武之为哉?
虽然,秦皇坐招天下之乱,汉武大穷中国之民,而太宗之失,未至于此,予故曰秦皇、汉武之不败不危者也。
请略言太宗之失四事,以为君国者戒。
《春秋》书公会戎于潜,说者以为禦夷狄者,不一而足也。
盖夷狄者,天地幽阴之气,聚于障塞之表,散于沙漠之上,故其君臣无阙庭之礼,其士民无冠带之制,先王视之,若猿狖之在山,鱼鳖之在泽也。
其来不以为荣,其去不以为辱,其毁我不足忧,其誉我不足喜。
太宗溺于四夷之甘言,称「天可汗」而以临之,屈天子之贵,下从酋长之号,以徼名于流俗之间,其失一也。
蕃夷种类,非有礼义忠信之心,慈良岂弟之意也,特屈于不得已而稽首于我,譬如鹰隼,饱则飏去。
先王知其然也,投之不毛之区,置之荒忽之地,使其耳不闻中国之金石,目不睹宗庙之礼,其心冥然如圈豚笠彘,不识堂陛之上,然后奸谲之心,悖乱之计,伏而不生。
此先王御夷狄之长计也。
太宗不察此,而听四夷遣子弟入太学,使之习治乱,晓权数,以为子孙无穷之忧,其失二也。
《黄石公记》曰:「舍近而图远者,劳而无功;
舍远而图近者,逸而有终」。
先王非不知廓地万里以为广,聚四夷之财以为富,然夏、商、周之盛,地不过五千里,而夷狄之国不与焉,知其力不足以守也。
太宗略取四夷之地而并置州县,使其将士更往递戍于风霜砂砾之野,河源险阻之上,万里奔命,九死一还,舍本而争末,空内以实外,其失三也。
夫夷狄之性,非可以法度、风化调习之也,先王待之甚轻,责之甚简,虽有骜慢不逊,往往置之度外。
周宣之时,猃狁内侵,至于太原,其事变亦已亟矣。
宣王未尝投袂抚剑角逐之也,命将驱之出境而止。
太宗高丽出不逊语以拒使者,于是戎衣亲征,涉大海,冒寒暑,至亲持戈于马上以身先士卒,吮骁将血以感厉三军。
以人主之尊,而与徼外之小国争一旦之俊,败则辱国,胜则不武,其失四也。
诚使太宗蚤去四失,而裁之以先王虑深计远之道,则庶几乎近世仁义之主;
太宗兼有之,臣故曰秦皇、汉武之不败不危者也。
论中兴劄子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一一、《梁溪集》卷八一、《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五
臣窃观自古中兴之主,未有不由祖宗积功累德,结于民心者。
周宣本于文、武,光武本于高祖、文、景,唐肃、宪、武本于神尧太宗
其植根固,其流波远,虽或中微,一旦愤起,则天戈所挥,靡不如志,兴衰拨乱,光复旧物,非偶然也。
恭惟国家膺受天命,祖功宗德,圣圣相承,重熙累洽,几二百载。
深仁厚泽,渗漉万物,民之戴宋于亿万年,何有穷已。
运遭阳九,金寇作慝,宗社颠危,不绝如线。
陛下应天顺人,缵承大统,十年于今。
励精图治,枕戈尝胆,欲戡大憝,迎还两宫,绥安区宇。
则夫克致中兴,如周、汉、唐,有不难也。
臣闻势有强弱,事有成败,虽弱而有可成之机,虽强而有必败之兆,顾其理之如何耳。
譬如医者之疗病,不问形之壮羸,惟察脉之治否,兴亡之理,何以异此?
高祖项籍相持,当是时,项籍强,高祖弱,然天下知高祖之必兴者,以其所施为当于人心也。
是以随何援此以说诸侯,多仗剑以归高祖,遂成帝业。
光武起兵以攻王莽,当时王莽强,光武弱,然天下知光武之必兴者,亦以其所施为当于人心也。
是以王常、吴汉、耿弇之流,一时英俊,皆合谋以归光武,遂致中兴。
然则强弱成败之理,槩可睹矣。
金人不道,为封豕长蛇以荐食中国,可谓强也;
然恃其诈力,惨毒无恩,神怒人愤,其亡必暴,此虽强而有必败之兆者也。
陛下时乘六龙,保据江左,遵养时晦,可谓弱矣;
孝悌通于神明,仁心结于海县,应机而发,蓄锐而奋,其势必有起而应之者,此虽弱而有可成之机者也。
夫普天之下,皆吾土地,食土之毛,皆吾民也;
被坚执锐,为敌人之所驱役者,皆吾将士也;
垂绅󲦤笏,为敌人之所官使者,皆吾士夫也。
彼其心曷尝一日忘宋哉?
顾国家之力未能覆护之,偷生于僭伪之邦,苟免于虎狼之口而已。
陛下诚能以天下为度,拯之于涂炭之中,则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是也,岂无感动,愿复见汉官威仪,为中国礼义之人者哉!
臣愿陛下与二三大臣熟计,凡所施设,务推至诚,以当人情。
亲信仁贤以为腹心,驾御英杰以为爪牙。
谨号令使毋数改,明赏刑使当功罪。
训练士卒,修治戎器。
理财以义,使歛不及民而用度足;
积谷以时,使虽遇凶岁而馈饷丰。
知彼知己,因利乘便,大振天声以临之,臣将见四方响应,飙举云集,沛然有不可禦者。
中兴之期,已在指掌之中矣。
伏惟陛下留神幸察。
奉诏条(谨按魏郑公谏录徵亡太宗遣人至宅就求其书得遗表一纸始立稿草字皆难识惟有数行乃稍可分辨云云)具边防利害奏状1135年3月30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三十九、全宋文卷三七一○、《梁溪集》卷七八、《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七一、《宋史》卷三五九《李纲传》下、《历代名臣奏议》卷八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右,臣伏奉诏书,以伪齐、金人贼马退遁,令臣深思熟讲,凡今攻战之利、守备之宜、措置之方、绥怀之略,条具来上。
臣仰荷圣恩,怜臣孤迹,尝备位于近司,察臣迂愚,有千虑之一得。
虽以罪戾,屏伏海滨,曾不遐遗,以国家边防恢复大计,特降清问。
顾臣学术阔疏,智识浅短,何足以称诏旨而裨庙略之万一。
敢竭狂瞽,以塞明命,伏惟陛下留神采择,臣不胜幸甚。
臣窃以僭逆之臣,挟强悍之虏,提兵南向,俶扰淮壖,其意盖料朝廷蹈前日退避之辙,得以乘间渡江,凭陵东南。
不虞六飞亲临江上,号令既行,赏罚既明,将士摧锋,俘馘系路,虏气挫屈,潜师遁逃。
此盖陛下睿谟宏远,天威英断之所致,宗社无疆之休,中外臣子之共庆也。
然臣区区之愚,窃愿陛下勿以贼马退遁为可喜,而以僭逆未诛、仇敌未报为可愤;
勿以保全东南为可安,而以中原未复、赤县神州犹污于腥膻为可耻;
勿以诸将屡捷为可贺,而以军政未修、士气未振,尚使狂寇得以潜逃为可虞,则中兴之期可指日而俟矣。
臣谨考往古之迹,揆方今之宜,条具攻战、守备、措置、绥怀之策以献。
议者或谓贼马既退,当遂用兵为大举之计,臣窃以为不然。
譬如奕棋,先当自生,乃可杀敌,生理未固而欲浪战以侥倖,此非制胜之术也。
高祖先保关中,故能东向与项籍争;
光武先保河内,故能出征以降赤眉、铜马之属;
肃宗先保灵武,故能破安、史而复两京。
今朝廷以东南为根本,傥不先为自固之计,将何以能万全胜敌?
又况将士暴露之久,财用调度之烦,民力科取之困,谓宜大为守备,痛自料理,使之苏息,乃为得计。
议者又谓贼马既退,当且保据一隅,以苟目前之安,臣又以为不然。
譬如弈棋,舍局心而就边角,迫蹙褊小,浸以衰微,何以取胜?
秦师伐晋,以报殽之师;
诸葛亮佐蜀,连年出师,以图中原。
不如是,不足以立国。
高祖汉中,谓萧何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
光武隗嚣,诏岑彭曰:「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
此皆帝王以天下为度者也,不如是不足以混一区宇,戡定祸乱。
又况祖宗之境土,岂可坐视沦陷,不务恢复?
今岁不征,明年不战,使贼势益张,而吾之所纠合精锐士马日以损耗,何以图敌?
谓宜于防守既固、军政既修之后,即议攻讨,乃为得计。
此二者守备、攻战之序也。
至于守备之宜,则当料理淮南、荆、襄以为藩篱。
淮南、荆、襄者,东南之屏蔽也。
六朝之所以能保有江左者,以强兵巨镇尽在淮南、荆襄间。
故以魏武之雄,苻坚、石勒之众,宇文、拓拔之盛,卒不能窥江表。
后唐李氏有淮南,则可以都金陵
其后淮南周世宗所取,遂以削弱。
今朝廷欲为守备,则当于淮南东西及荆襄置三大帅,屯重兵以临之。
东路以扬州,西路以庐州荆襄襄阳帅府,分遣偏师,进守支郡,小筑城垒,如开新边。
其初,朝廷应付钱粮,谓如淮东则以江东路财用给之,淮西则以江西路财用给之,荆、襄则以湖南北路财用给之。
徐议营田,使自赡养。
遇有贼马,则大帅遣兵应援。
稍能自守,商旅必通,乃可召人归业,渐次葺理。
假以岁月,则藩篱成矣。
前有藩篱之固,后有长江之险,加以战舰水军,使沿江一带帅府郡县上连下接,自为防守,则贼马虽多,岂能轻犯?
近年以来,大将握重兵于江南,官吏守空城于江北,虽有天险,初无战舰水军之制,故敌人得以侵扰窥伺。
欲为守备无他,反此而已。
或谓三大帅率重兵以屯江北,则供亿之费不赀。
臣应之曰:使三大帅屯兵于江南,亦仰给于朝廷,其费等耳;
曷若使之渡江,葺理淮南以为家计?
则朝廷异时可省经费,而藩篱之势成,为无穷之利。
守备之宜,莫大于是。
有守备矣,然后可以议攻战之利,亦当分责于诸路大帅
谓如淮东之帅,则当责以收复京东东路
淮西之帅,则当责以收复京东西路
荆襄之帅,则当责以收复京西南北路;
川陕之帅,则当责以收复陕西五路。
诸路尅捷,因利乘便,收京畿,复故都,以戡大憝。
此虽落落难合,然在陛下志先定于中,而断以至诚必为之意,盖无不可成之理。
至于择将之术,治兵之政,车马器械之制,号令赏罚之权,兵家皆有常法,无待臣言;
而战阵之间,因敌决胜,临事制变者,兵无常形,又不可以预图也。
臣窃愿以为献者,在勿失机会而已。
夫机会之来,间不容发,以战则胜,以守则固;
一失其机,悔不可追。
刘表悔不用蜀先主之言。
蜀先主曰:「天下日寻干戈,事会之来,岂有终极?
若能应之于后,则此未足为恨也」。
臣窃观朝廷近年以来,失机会者多矣。
自今以往,如能保淮南、荆襄以为固,选将练卒,厉兵秣马,聚财积谷,应机而作,则以弱为强,取威定乱于一胜之间,僭逆之臣可正藁街之诛,强悍之虏岂无殄灭之日!
攻战之利,莫大于是。
此二者,守备、攻战之策也。
若夫措置之方,则臣愿先定驻跸之所。
盖万乘所居,必择形胜,然后能制服中外,以图事业。
临安平江皆泽国褊迫,偏霸所据,非用武之地。
建康自昔号为帝王天子之宅,以其江山雄壮,地势宽博,可容万乘,故六朝以来更都之。
今銮舆未复旧都,莫若权宜且于建康驻跸,控引二浙,襟带江湖,运漕贮谷,无不便利。
臣昨于建炎初建议巡幸关中为上,襄阳次之,建康为下者,以天下形势言之也;
今以建康为便者,以东南形势言之也。
淮南有藩篱之固,然后建康可都。
愿陛下与二三大臣熟计之,既料理淮南,仍诏建康守臣治城壁,修宫阙,立官府,创营房,使粗成规摹,以待翠华之幸。
近年以来,车驾所寓,因陋就简,诸事草创。
虽陛下以时方艰难,用过于俭,然宫室制度亦有不可已者。
有城壁然后人心不恐,有官府然后政事可修,有营房然后士卒可用。
惟自朝廷应副,诏有司以渐修建,庶几不扰。
此措置之方所当先者也。
绥怀之略,则臣愿先为自强之计。
夫西北之民,皆陛下之赤子,祖宗涵养之德,其意曷尝一日忘宋哉?
特制于黠虏之势,为所驱迫,陷于涂炭,故舍二百年之本朝,而事大不道之僭逆,岂其本心?
惟朝廷之力未能保覆之,故数路之民虽困于重敛,伤于峻刑,而不能以自归。
淮南、荆襄藩篱既成,壤地相接,甲兵既备,天威震惊,必有结约来归,如宿迁之民者;
必有愿为内应,如京东郡县者。
宜命诸帅优加拊循,来归者给田土,内应者予爵赏,官吏将士禄秩由旧,许之自新,孰不感悦朝廷?
近者得诸路签军,皆不杀而优恤之,自贼中来归者皆优与官秩,可谓得策。
更愿力为自治自彊之计,使陷溺之民知所依怙,益戴宋之心。
此绥怀之略所当先者也。
攻战、守备、措置、绥怀,皆中兴之至计,今日之急务。
圣问所及,臣已粗陈其梗槩矣。
臣伏读诏书,有曰:「朕将虚己以听,择善而从。
君臣之间,期于无隐;
利害之决,断以必行」。
臣三复圣训,不知涕泗之交颐也。
何则?
君臣之遇,号为千载一时,听言用谋,尤其所难。
未信而言,则有谤己之嫌;
交疏言深,则有失身之戒。
盖虽朋友尚不易言,而况于君臣之间乎?
今陛下求治之切,诏旨如此,而臣以忧患之馀,孤危特甚,欲浅言之则何以副陛下期于无隐之训,欲深言之则虑有犯颜逆鳞之愆,感惧交中,进退维谷。
虽然,陛下当艰危多故之秋,诏臣以丁宁恻怛之意,缄默不言,臣则有罪,有君如此,其忍负之!
敢冒鼎镬刀锯之诛,以布心腹肾肠之实,惟陛下幸察。
臣窃观陛下有聪明睿智之姿,有英武敢为之志,然自临御,迨今九年,国不辟而日蹙,事不立而日坏,将骄而难御,卒惰而未练,国用匮而无赢馀之蓄,民力困而无休息之期。
陛下忧勤虽至,而未足以成中兴之业者,则群臣误陛下之故也。
陛下自近年以来,所用之臣凡几人慨然敢任天下之重?
建事立功,与夫充位备员者,皆不逃于圣鉴。
夫用人如用医,必先知其术业可以已病,然后使之进药而责成功。
今于医者之术业初不详究而姑试之,则虽日易一医,无补病者,殆将饮药以加病而已。
平居无事,小廉曲谨,初似无过,而乏济时之大略;
忽有扰攘之故,则错愕无所措手足,不过奉身以退,天下忧危之重,委之陛下而已,不知何补于国家?
陛下亦安取此?
大槩近年所操之说有二:閒暇则以和议为得计,而以治兵为失策;
仓卒则以退避为爱君,而以进禦为误国。
众口和之,牢不可破。
然累年之间,冠盖相望而初不得其要约,翠华蒙尘而尚未有所定居,上下苟且偷安而不为长久之计。
天步艰难,国势益弱,职此之由。
大运有开,天启宸衷,超然远览,悟前日和议之失而亲总六师,惩前日退避之非而亲临大敌。
逆臣悍虏数十万众饮马江干,虽未能扫荡邀击,尽歼丑类,而天威所临,已足以使之震怖,不敢南渡,潜师宵奔。
则和议之与治兵,退避之与进禦,其效槩可睹矣!
今贼马虽退,而虏情狡狯,变诈百出,未大惩创。
疆埸相望,道里不远,安知其秋高马肥不再来扰我,使疲于奔命哉?
是宜明诏于却敌之初,求善后之策也。
夙夜为陛下深思,所以为善后之策者无他,在尽反前日之所为,解琴瑟而更张之,先定其论。
如弈棋之立意,后图其功;
如弈棋之置子,必可得志。
臣请试陈其说。
窃观自古创业中兴之主,必以兵胜而为亲征之计者,其意岂谓必冒矢石、履行阵而后可哉?
黄屋所临,人心自固,赏罚既当,士气奋张,用能成功。
高祖既得天下,击韩王信、陈豨、黥布,未尝不亲行;
光武自即位至平公孙述,十三年间,无一岁不亲征。
本朝艺祖太宗定维扬,平泽潞,下河东,皆躬御戎辂,真庙亦有澶渊之行,措天下于大安。
此所谓始于勤劳,终于逸乐者也。
退避之策可暂而不可久,可一而不可再。
退一步则失一步,退一尺则失一尺。
往时自南都退而至于维扬,则关陕、河北、河东失矣。
自维扬退而至于江浙,则京东西失矣。
万一有虏骑南牧,复将退避,不知所适而可?
航海之策,万乘冒风涛不测之险,此尤不可者。
惟当于国家閒暇之时,明政刑,治军旅,选将帅,修车马,备器械,峙糗粮,积金帛,贼来则禦,俟时而奋,以光复祖宗之大业,此最上策。
牧所谓上策莫如自治也。
臣愿陛下自今以往,勿复为退避之计,可乎?
臣又观古者敌国善邻,则有和亲;
仇雠之,鲜复遣使。
岂不以衅隙既深,终无讲好修睦之理故耶?
东晋渡江,石勒遣使于晋,元帝命焚其币而却其使。
彼遣使来,且犹却之,此可往?
假道于僭伪之国,而自取辱,无补于事,祇伤国体。
金人自知积怨之重,惧我必报,其措意为如何?
而我方且卑辞重币,屈体以求之,其不推诚以见信决矣。
器币礼物,所费不赀;
使轺往来,坐索士气。
而又邀我以必不可从之事,制我以必不敢为之谋。
是和卒不成,而徒为此扰扰也。
非特如此,于吾自治自彊之计,动辄相妨,实有所害。
金人二十馀年以此策破契丹、困中国,而终莫之悟。
夫辨是非利害者人心所同,岂真不悟哉?
聊复用此,以侥倖万一,曾不知为吾害者甚大,此古人所谓几何侥倖而不丧人之国者也。
臣愿陛下自今以往,勿复遣和议之使,可乎?
此二说者既定,然后择所当为者,一切以至诚之意为之,先后本末,各有次第。
俟吾之政事修,仓廪实,府库充,器用备,士气振,力可有为,乃议大举,则兵虽未交,而胜负之势已决矣!
抑臣闻朝廷者根本也,藩方者枝叶也,根本固则枝叶繁;
朝廷者腹心也,将士者爪牙也,腹心壮则爪牙奋。
今国家远有盛强之黠虏,近有僭伪之逆臣,所仰以为捍蔽者在藩方,所资以致攻讨者在将士,然根本腹心则在朝廷。
惟陛下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使君子小人各得其分,则是非既明,赏罚必当,自然藩方协力,将士用命,虽强虏不足畏,虽逆臣不足忧,此特在陛下方寸之间耳。
臣昧死条上六事:一曰信任辅弼,二曰公选人材,三曰变革士风,四曰爱惜日力,五曰务尽人事,六曰寅畏天戒。
何谓信任辅弼?
夫拨乱之主,履时艰难,资辅弼之臣同心同德,相与有为,岂易致哉?
必如元首股肱之于一身,父子兄弟之于一家,乃能协济。
高祖萧何如左右手,太宗遇房、杜如子弟,蜀先主诸葛孔明如鱼之有水,不如是不能感会风云,以成王霸之业。
今陛下选于众,以图任股肱之臣,遂能捍禦大敌,可谓得人矣。
然臣愿陛下待以至诚,无事形迹,久任以责成功,勿使小人得以间之,则君臣之美,垂裕无穷。
高祖始终用萧何太宗始终用杜、房,故能戡乱定功,卒致太平。
管仲有言曰:「知人而不能用,害霸也;
用而不能信任之,害霸也;
信任而使小人参之,害霸也」。
霸者犹如此,而况于欲恢复天下者乎?
魏郑公有言曰:「君臣同心,是谓一体,岂有置至公、事形迹?
若上下共由兹路,邦之兴丧未可知也」。
夫事形迹者未必有过举,而魏公以为兴丧未可知者,凡以无至诚相与之意,而惟嫌疑之为避,不足建兴邦之大绩故也。
陛下诚能推信任之诚,臣将见辅弼任责,而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何谓公选人材?
夫治天下者未尝不资于人材,而创业中兴之主,所资为尤多。
何则?
继体守文,率由旧章,得中庸之材亦足共治。
至于艰难有为,兴衰拨乱,则非得卓荦瑰伟之材,未易有济。
武王之有十乱,宣王之有吉甫、方叔、召虎,高祖之有三杰,光武之有邓禹、耿弇、吴汉之属,太宗之有房、杜、英、卫之流,宪宗裴度武宗李德裕,皆以不世出之材,佐大有为之主,参翊佐佑,以成大业。
古今通道,其可忽诸?
然自昔抱不群之材者,多为小人之所忌嫉,或中之以黯闇,或指之为党与,或诬之以大恶,或摘之以细故。
而以道事君者,不可则止,难于自进,耻于自明,虽负重谤、遭深谴,安于义命,不复自辨。
惟至明之主,为能察小人之情伪,而辨其臣之非辜。
霍光所以见察于昭帝,房、乔所以见信于太宗也。
陛下临御以来,用人材多矣。
世之所许以为正人端士者,往往闲废于无用之地,岂非罹此谤耶?
遂使陛下寤寐侧席而有乏材之叹,怀材抱义、愿为国家宣力者无因而进前。
陛下盍亦少留圣意,致察于此?
《洪范》皇极之畴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
无有作恶,遵王之路。
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无党无偏,王道平平」。
好恶偏党,皆足以为至公之累。
惟以道为公,而无好恶偏党之私,则王道明矣。
魏郑公卒,太宗遣人至其家,得书半藁,其可识者曰:「天下之事有善有恶,任善人则国安,用恶人则国弊。
公卿之内,情有爱憎,憎者惟见其恶,爱者止见其善。
爱憎之间,所宜详慎。
若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去邪勿疑,任贤勿猜,则可以兴矣」。
太宗感悟。
夫人主岂能无爱憎?
然必去爱憎而后得人以兴者,爱憎出于私情,用人以兴邦,必由于公道故也。
管仲虽仇,齐公必用;
雍齿虽怨,汉祖必赏,而况其馀乎?
陛下诚能推至公之道,臣将见人材辈出,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何谓变革士风?
夫用兵之际,似与士风初不相及,然其实相为表里者也。
士风淳厚,则议论正而是非明,朝廷赏罚功罪当,而人心服,此措置所以得宜,而寖明寖昌也。
士风浇薄,则议论不正而是非不明,朝廷赏罚功罪不当,而人心不服,此措置所以失宜,而寖微寖弱也。
晋之士风尚虚浮而不事事,故当时措置乖谬,盗贼并起,而有五戎乱华之祸。
至本朝嘉祐治平以前,士风何其淳厚也!
自数十年来,非特不事事而已,奔竞争进,议论徇私,邪说利口足以惑人主之听。
元祐大臣如司马光之流,皆持正论,为朝廷长虑却顾,图久远之计,社稷之臣也。
而群枉嫉之,指为奸党,听其言则大者可族,小者可诛。
赖国家宽仁,祇从窜逐。
其后士风递相仿效,颠倒是非,变乱白黑,政事大坏,以驯致靖康之变,非偶然也。
殆今四十馀年,世变风移,爱憎之情销尽,然后朝廷始知元祐群臣之忠,褒赠官秩,录用子孙,然已何补于事?
曷若早变此风,则忠臣无诛谪之冤,国家有治安之实,两受其利,岂不美哉!
臣观近年士风尤薄,随时好恶,以取世资,不顾国体,惟欲进身,不覈事实,惟欲伤人,大詈则大进,小诋则小迁,潝訾成风,此非朝廷之福也。
陛下得一张浚,副以重权,使禦强敌于关陕。
虽以忠许国,而事失机会,不为无过,言者痛绳丑诋,诬以大恶,岂不太甚欤?
有浴日之功,足以结陛下之知,有大臣之辨,足以回陛下之听,故得自洗濯,复侍清光于帷幄之中,然其所伤已多矣。
藉使遭谤困谗之臣无浚之功,又无大臣为之辨白,而有下石以挤之者,则何以自雪于君父,冀察其不然哉?
夫朝廷设耳目及献纳论思之官,以广视听,固许之以风闻;
至于大故,亦须覈实。
使果如其言,则诛责所加,岂宜止从轻典;
使言而无实,则诬人之罪,伏谗蒐慝,得以中害善良,皆非所以修政刑也。
臣愿陛下降明诏以戒谕士大夫,使体德意,从忠厚,变近年浇薄之风。
贾谊文帝养人臣以礼义廉耻,陆贽劝德宗听言必考其实而察其情,以正典刑,不宜两置而不问,皆治道之要。
陛下诚能行责实之政,臣将见士风淳厚,而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何谓爱惜日力?
臣闻之《周书》曰:「功崇惟志,业广惟勤」。
盖功以志崇,所以为之规摹也;
业以勤广,所以为之积累也。
犹建大厦,堂室奥序,其规摹可一日而成,至于鸠工聚材,则积累非一日所致。
创业中兴,何以异此?
高祖韩信,与之论亡楚之策;
光武邓禹,与之论兴汉之谋;
蜀先主诸葛亮,与论鼎立之计,皆定于谈笑之间。
高祖以五年成帝业,光武以十三年混区宇,先主得蜀亦在数年之后,盖积累而致者如此。
今陛下临御,九年于兹,境土未复,僭逆未诛,仇敌未报,尚稽中兴之业,则其始不为之规摹,其后不为之积累故也。
边事粗定之时,朝廷所推行者,皆簿书期会不急之细务,至于攻讨防守之策,国之大计,皆未尝留意,安得不为僭逆之臣、强悍之虏之所窥伺?
然则自今以往,其可不惜日力哉?
不贵尺璧而惜寸阴
今日朝廷艰难,乃惜分阴之时。
臣愿陛下诏二三大臣熟议所以规摹者,凡所施为,画一条具,如立课程,以次施行。
又诏州县,使体陛下德意而奉承之。
所立期限,勿太遽以致搔扰,勿太缓以失机会,使事得其序,不扰而办,乃为得策。
夫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亦无不可为之时,惟失其时,则患之小者日益大,事之易者日益难。
正如医者之治病,其在皮肤,针烙及之;
其在五脏,汤剂及之;
至于骨髓,则虽有扁鹊、俞跗,蔑以为矣。
此时之所以不可失也。
《诗》曰:「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
今此下民,或敢侮予」。
孟子曰:「国家閒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
夫用智者当于未奔沈之前,千日聚之,以待一日之用。
渴而穿井,斗而铸锥,其能及乎?
陛下诚能存爱日之心,将见为无不成,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何谓务尽人事?
臣窃观天人之道,其实一致,人之所为,即天之所为也。
国之将兴,百度皆举,天实祐之。
犹之农夫,尽其穮蓘之力,乃亦有
使未尝致耕耨之勤,而欲望稼穑之利,其可得耶?
天不人不因,人不天不成。
人事尽于前,则天理应于后,自然之符也。
光武以兵三千攻寻邑百万者,人也;
适雷电风雨,遂有昆阳之胜,而中兴之运启者,天也。
孙权以兵三万拒曹操数十万者,人也;
适风顺可以纵火,遂有赤壁之捷,而鼎足之势成者,天也。
谢安以兵八千击苻坚百万者,人也;
适秦师小却,遂有淝水之功,而东晋之祚延者,天也。
创业中兴之主,莫不皆然,尽其在我者,而以其成功归之于天。
孟子曰:「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也,若夫成功,则天也」。
今未尝尽人事,敌至则先自退屈,而欲责功于天,其可乎?
臣愿陛下诏二三大臣协心同力,务尽人事,以听天命,则恢复土宇,剪屠鲸鲵,迎还两宫,必有日矣。
夫人心即天心也。
下得人心,上合天心,则无不成之功。
陛下诚能和同天人之际,臣将见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何谓寅畏天戒?
夫天之于王者,如父母之于子,爱之至,则所以为之戒者亦至。
是以孔子作《春秋》,于灾异必书,以谨天戒。
臣观商之盛如武丁,周之盛如成王汉、唐之盛如文、景、太宗之时,未尝无天变,而不为灾者,以能寅畏其戒而仰合其心也。
是知人主之于天戒,必恐惧脩省,以致其寅畏之诚,则能变灾以为祥,天人之际,何其昭昭然也。
比年以来,荧惑失次,太白昼见,地震水溢,或久阴不雨,或久雨不霁,或当暑而反寒,乃正月之朔日有食之。
此皆天意眷佑陛下,丁宁反覆,以致告戒。
陛下虽尝降诏,俾士大夫各修厥职,以答天谴,然臣窃谓应天以实不以文,此在陛下以至诚之意,正厥事以应之。
昔宋公一言而妖星退舍,大戊桑谷共生于朝而反以为祥。
陛下诚能行应天之实,臣将见百祥来止,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此六者,皆陛下所当先务,正心以正朝廷者,故粪土愚臣,忘触死,为陛下详言之。
抑臣又闻,圣人不畏多难,而畏无难。
或多难以固其国,启其疆土;
或无难以丧其国,失其土宇。
少康以一旅之众而祀配天,不失旧物;
光武太宗皆躬擐甲胄,履危险而身致太平,享国长久。
今朝廷人材不乏,将士足用,江、淮、荆、浙、闽、广、川、陕财用可理,足以为中兴之资。
陛下勇智天锡,春秋鼎盛,欲大有为,施不可?
要在改前日之辙,断而行之耳。
仲虺之称汤,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不吝。
帝王,如天地之无心,是则行,非则改,惮之有?
郦食其高祖铸印以封六国之后,子房一言则趣销之;
封德彝太宗用刑法以威天下,魏郑公一言则行仁义,遂致贞观之治。
无损盛德,而大功可成,岂窃窃然畏人之议己哉!
陛下视建以来,其所措置,是耶非耶?
以为是则以不见其效?
以为非则安可复蹈其辙?
臣前所陈,皆改辙之道,非循旧迹所能为也。
择善而从,斟酌而行,则在陛下。
夫以祖宗二百年之基,四海亿兆之生灵,皆系于陛下清燕之间。
圣虑及此,得不慄慄危惧,勉勉自强,上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下以副四海生灵之望哉!
周宣中兴,南征北伐之威,复古接下之美,咏于《小雅》,盖有文武之吉甫、显允之方叔以为之将帅,有孝友张仲以在其左右,故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复文武之境土。
然则陛下所当法者,深考周宣之诗,则得之矣。
所谓善后之策,何以加此?
臣以至愚极陋之质,陛下非常特达之知,龙飞之初,虚席以待,眷遇之礼,迈于等伦。
特以志广材疏,自度不足以任天下之责,力丐罢政,无补国事,每自愧惕。
违去阙庭,九更寒暑,犬马之心,何尝一日不在赤墀之下?
自以罪戾远屏,不敢复与世故,刍荛之言,久不上达。
近者边报警急,戎辂亲临,臣子之情不胜愤懑,故敢冒昧以三策为献,伏蒙圣慈特降诏书奖谕。
今者又奉诏旨,咨以当世之务,而臣不量荒浅,冒进狂瞽之说,以渎天聪。
太宗魏郑公为敢言,谢曰:「陛下导臣使言,不然,其敢数批逆鳞哉」!
今陛下盛德过于太宗,臣虽无魏公之敢言,然展尽底蕴,亦思虑之极也。
良药苦口而利于病,忠言逆耳而利于行,在陛下察之而已。
臣自经忧患,衰病交攻,气息奄奄,日与死迫,常惧先犬马填沟壑,无以报盛德之万一。
今得奉明问,摅至情,臣愿足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
伏望陛下哀怜,赦其愚直,而取其拳拳之忠,实天下之幸。
干冒天威,臣无任惶惧恐汗待罪之至。
为行军元帅郧国公韦孝宽陈文 南北朝 · 阙名
 出处:全后周文卷二十一
伪陈私署公卿将校,州镇郡县,村屯邑落。
盖闻五精上列,耀魄总其威灵;
万国下分,皇王摄其区域。
至其创业垂统,革命受终,奄有神州,光宅函夏,莫不垂极袭圣,积德累仁,播厚利于人民,建大功于天地。
然后幽明赞叶,兆庶归往。
瑞之以龙图凤纪,崇之以玉玺黄屋。
故能照临九县,对越两仪,永保鸿名,长为称首。
未有蛮陬夷落,裔土荒隅,崛起阡陌之中,妄窃帝王之号。
斯则僭越之首,县于汉阙,亡吴之主,会于晋臣;
布在方册,可以龟镜者也。
太祖文皇帝自天攸纵,膺运挺生,屈道蕃条,或跃伊始。
属玄运将改,禄去王室,三川已震,九鼎将飞,事切在泥,祸深流彘。
乃推诚仗义,援手濡足,迎卫乘舆,崇建旐社,举天维于将坠,振地轴于已倾。
血气食毛,咸受其赐。
是则我有大造于区夏也。
重以辟土服远,包荆卷蜀,功高于九合,业重于三分,愈执忠贞之操,终以人臣之礼。
至或大矣。
无得称焉。
既而讴歌允属,金石变响,神器大宝,用集我有周。
闵皇帝乃上为命,俯顺乐推,揖让而登皇极,垂衣而归抚运。
世宗缵统,克隆洪绪,武功文德茂飞英。
高祖武皇帝,以上圣隆下武,以至道弘丕业。
其寂也,象系不能究其微;
其动也,雷霆不能比其变。
伪齐窃据中原,绵历世祀,带之以巨海长淮,镇之以峻岱崇岳,其地广,其民众,其俗富,其兵强。
迁明德,人思睿后,金钺一麾,廓然大定,申吊伐之义,答亿兆之心。
陟方之驾虽远,鼎湖之神未绝。
天元皇帝负四圣之休烈,协千载之昌期,悬金镜,振玉鼓,宏天纲,广地络。
东穷海外,西极河源,邛管、夜郎之所,冒顿、呼韩之类,莫不屈膝稽颡,泛水梯山,被华夏之仁风,仰中国之圣道。
唯彼扬越,独为匪民,菆黄鱼鸟之郡,晏安龟蛇之穴。
故伪魁陈霸先,火耕水耩之夫,荜门圭窦之子,无行检于乡曲,充部录于藩侯,施彼呼船之伎,展其盗裘之用。
直萧氏丧乱,金陵扰攘,烂羊启邑,拔座为将,遂得洗江汉,奋迅泥滓。
王僧辩秉文经武,挹义怀仁,志在鹰扬,诚深鹤立,埽江表之巨寇,复梁室之宗社,提挈霸先成其羽翼。
而背恩忘德,毁器折枝,密相奄袭,忍加屠害,节士为之扼腕,名臣所以流涕,萧方智世有江外,实主梁祀。
霸先义则臣民,任惟辅佐,御下暴于戾虎,轻上逾于老牛。
包此祸心,遽行篡弑,遂令群盗,欻起宫闱,窘逼梁栋之间,颠死锋镝之下,既甚南宫绝宋公之脰,又过淖齿缩齐闵之筋。
自古逆子乱臣,穷凶极悖,未有如斯者。
昌实霸嗣,旧加篡戮,残虐相袭,报复循环。
陈顼获自储宫,我之俘隶。
先朝深弘宽宥,免其衅鼓,置之夷邸,淹历岁时。
刍豢费上林之牧,廪恤索长安之米。
其兄茜发常山之念,屡致诚请,国务狐首之感,以礼遣送。
禀性凶嚚,不义不昵,害及犹子,僭其伪位。
朝廷远抚长驾,含垢匿瑕,遍省不亏,輶轩继路。
东夏克平,威震淮海,乘胜席卷,咸请南辕。
高祖以得原失信,义有不取,怀远字小,理存久大,而违盟背惠,或从兹始。
摇荡我边陲,侵轶我彭泗,我是以有吕梁之役。
麾下裴忌、程文秀之辈,李绪、蒋元举之徒,束手军前,不可胜计。
积甲等孤桐之岫,溺卒断浮磬之流。
长恶愈甚,守迷不变,据如掌之地,延翘足之项,犹怒臂当辙,举尾支山,习黄旗之谬谈,志青盖之妖说。
贯盈数尽,今实其时。
庚子应年,金火入斗,天道人事,宛若合符,混一之期,昭然可见。
寡人不武,董兹戎律,内禀帷幄,出制天渊,部勒诸将,雷奔电击。
大将军龙门公拓拔王述领巴蜀之兵一十二万,出于白帝,水陆俱下。
大将军安昌公拓跋则领骁骑五万,济于南岸,循江东转。
梁王举一国之师,尽舳舻之盛,发自江陵,首尾不绝。
行军总管上柱国杞国公亮率步骑一十五万,埽荡山林,□自东阙。
行军总管上柱国郕国公士彦岭内马一十万,济自泗口,径取广陵
幕府精锐二十万余,长驱淮水,直指江左
并同集石首,大会金陵。
凡此诸军,皆从汧陇骁雄,幽并勇侠,捩犀拔象之夫,斩蛟挈兕之士。
上谷渔阳之骑,追风啸云;
荆门邓塞之舟,浮江沈汉。
象弭饰堂溪之材,鹫羽加淇园之
旌旗麾电,戈剑竟野。
鼓怒则江湖荡沸,叱咤则山岳簸跳。
以此攻城,何城不陷?
以此众战,谁能抗御?
将恐程门霣霜,梧桐与樗栎同凋;
昆山火燎,天球共珷玞俱尽。
故示以祸福,冀相全济。
陈顼若识机知变,舆梓辕门,当增安乐之封,加有归命之礼。
伪公卿以下,或中华之冠带,流寓江淮
或东南之隽楚,世载名位。
岂安危乱之邦,事夷裔之主?
良由身居伪网,迹化寇地,虽心存魏阙,无由自拔故耳。
今正丈夫转福之秋,君子见机之日,若能投诚进款,展效立功,富贵荣华,义同俯拾,如有不达机运,敢拒王师,军有严科,刑兹罔赦。
檄文所到,咸共申省(《文苑英华》六百四十五)
鲁郡太守张猛龙清颂碑 南北朝 · 阙名
 出处:全后魏文卷五十八
君讳猛龙字神囧南阳白水人也。
其氏族分兴,源流所出,故忆备详世录,不复具载。
□□□□盛□郁于帝皇之始,德星□□曜像于朱鸟之间,渊玄万壑之中,巉岩千峰之上,奕叶清高,焕乎篇牍矣。
周宣时□□张仲,诗人咏其孝友,光缉姬□,中兴是赖。
大夫张老,春秋嘉其声绩;
汉初赵景王张耳,浮沉秦汉之间。
终跨列土之赏,□□世□,君其后也,魏明帝景初,中西中郎将使持节平西将军凉州刺史瑍之十世孙。
八世祖轨,晋惠帝永□中使持节、安西将军、护羌校尉凉州刺史、西平公。
七世祖素,轨之第三子,晋明帝大宁中临羌都尉平西将军西海晋昌金城武威郡太守,遂家武威
高祖钟□凉州武宣王,大沮渠时建威将军武威太守
曾祖璋,伪凉举秀才,本州治中、□□□西海□□二郡太守,还朝尚书祠部郎羽林监
兴宗,伪凉都营护军、建节将军饶河黄河二郡太守
父生乐□□□□□□□□□□□□□□□归国青衿之志,白首方坚。
君体禀河灵,神资岳秀,桂质兰仪,点弱露以怀芳,松心□□□□□□□□□□自□□明若新蘅之当,初之出水,入孝出弟,邦闾有名。
虽黄金未应,无惭郭氏,友朋□□交游□□□□□达蒙幽人表,年廿七,遭父忧,寝食过礼,泣血情深,假使曾柴更世,宁异今德。
既倾乾覆,唯恃坤兹,冬温夏凊,晓在奉,家贫致养,不辞采运之勤。
年卅□丁母艰,久饮不入,偷魂七朝,磬力尽思,备之生死。
脱时当宣尼,无愧深叹,每事过人,孤风独超,令誉日新,声驰天紫。
延昌中出身,除奉朝请,优游文省,朋侪慕其雅尚。
朝廷以君荫□如此,德□宣畅,以熙平之年,除鲁郡太守
治民以礼,移风以乐,如伤之痛,无怠于夙宵,若子之爱,有怀于心目。
是使学校克修比屋清业,农桑劝课,田织以登。
入境观朝,莫不礼让,化感无心,草石知变,恩及泉木,禽鱼自安,胜残不待赊年有成,期月而已。
遂令讲习之音,再声于阙里;
来苏之歌,复咏于洙□。
京兆五守,无以克加,河南二尹,裁可若兹。
虽名位未一,风同□□。
且易俗之□,黄侯不足比功;
宵鱼之感,密子宁独称德。
况乃辞金退玉之贞耿,拔葵只之信义,方之我君,今犹古□。
诗□:恺悌君子,民之父母。
实恐韶曦迁影,东风改吹,尽地□庶,逆深泫慕。
是以刊石题咏,以旌盛美,言□能式阐□□庶扬休烈□□。
辞曰:
氏焕天文,体承帝胤,神秀春方,灵源在震。
积石千寻,长松万刃,轩冕周汉,冠盖魏晋
河灵岳秀,月起景飞,穷神开照,式诞英徽。
高山仰止,从善如归,唯德是蹈,唯仁是依。
栖迟下庭,素心若雪,鹤响难留,□音遐发。
天心乃眷,观光阙,浣绂紫□,承华烟月。
妙简□□,剖符儒乡,分金沂道,裂锦邹方。
春明好养,温而□霜,乃如之人,实国之良。
□□□□□□□□□□之恤,小大以情。
□□□洗,濯此窴,云褰天净,千里开明,学建礼修风教反正。
野畔让耕,林□□□□□□□□□□□□衣可改,留我明圣。
何以勿剪,恩深在民,何以凫憘,风化移新。
饮河止满,度海迷津,勒石图□,永□□□(碑拓本,末云正光三年正月廿三日讫)
周宣帝 南北朝 · 杨文佑
 押寘韵
《隋书》曰:周宣帝荒淫日甚。恶闻其过。诛杀无度。既酣饮过度。尝中饮。有下士杨文佑白宫伯长孙览。求歌曰云云。郑译奏之。怒。命赐杖二百四十而致死。
朝亦醉。暮亦醉。
日日恒常醉。政事日无次(○隋书刑法志。)
脚杖痕 清 · 洪亮吉
欲从君,君不可从。
陛下为不孝,孝伯为不忠。
欲为身,身不可避。
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
天昏昏,谁与伸。
嗟嗟陛下,勿扪脚杖痕周宣帝太子时有过武帝辄加捶挞及武帝崩扪杖痕大骂日死晚矣宣帝尝从容问郑译日我脚杖痕谁所为也对日事由乌丸轨宇文孝伯宣帝孝伯谋杀齐王宪对日陛下为不孝臣为不忠尉迟运孝伯出外孝伯日今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为臣为子知欲何之)
周祀圜丘歌十二首 其一 昭夏(降神。) 北周 · 庾信
隋书乐志曰:周闵帝受禅。居位日浅。明帝虽革魏氏之乐。而未臻雅正。天和元年武帝初造山云舞。以备六代。南北郊,雩坛、太庙、禘袷俱用之。六舞者。大夏、大濩、大武正德武德、山云也。于是正定雅音。为郊庙乐。宣帝嗣位。皆循用之。
重阳禋祀。大报天。
丙午封坛。肃且圜。
孤竹之管。云和弦。
神光未下。风肃然。
王城七里。通天台。
紫微斜照。影徘徊。
连珠合璧。重光来。
天策暂转。钩陈开(○庾子山集七。隋书音乐志。《乐府诗集》七。《诗纪》百十九。)
贺传位于皇太子 北周 · 庾信
 出处:全后周文卷九
臣某言:伏见二月十九日诏,传位于皇太子
昔者降居弱水,登庸有优劣之殊;
来朝栎阳,继体有君臣之异,不得与夫天之两旦,日之再中,并曜联辉,重明双照,同年而语矣。
伏惟天元皇帝惟圣作圣,惟亲尊亲,降意于与能,鸣谦于神器。
欲令百工相和,先闻揖让之风;
天下无为,早识吾君之子。
是以运独见之明,行非常之事,先天不违,后天而奉,而太子身贞万国,道照四门,夙膺再命之符,实允基天之命。
非关复子明辟,异于迁虞事夏。
既损既益,尚或二天,为离为火,何妨两日。
平阳蒲坂,贤臣则二十五人;
颛顼、高辛,才子则一十六族。
与此计事,何遽无成。
鼓长乎鼓之。
轩乎舞之,自当八风通,庆云聚,五老同游,三星运曜,岂直双龙再赐,九雉重飞而已哉。
皇帝藐然姑射,正当乘云驭龙,问道崆峒,岂复先秋木落。
臣生预尧年,时逢舜日,睹惟新之庆,实倍万恒情(《文苑英华》五百五十七,又略见《艺文类聚》十六)
兖州刺史广饶公宇文公神道碑 北周 · 庾信
 出处:全后周文卷十五
唐朝以元凯并进,十有六人,周室以昭穆先封,十有五国
发源纂胄,叶派枝分,开国承家,珠联璧合,是用克明俊德,思皇多士,盛德有后,公其裕哉。
公讳常,字子元豫州荥阳人也。
周宣中兴,然后树贤建戚;
郑武有国,然后保姓受氏。
荆衡之赋千乘,莫敢加兵;
虢会之封十城,翻为献邑。
况复郊门致骑,先迎内史之宾;
南宫旦朝,独识尚书之履。
祖思庆,建威将军、山太守
建威取曹仁之号,可以定名;
山阳王畅之贤,足观风俗。
考顼,银青、金紫,方于温羡、傅祗;
镇南、征东、比于刘弘、荀顗。
报功之册,则槐路是仪,赠行之典,则荆河惟牧。
公弱龄早慧,幼志夙成,立必正方,言无剿说
青衿知勇,即埋云梦之蛇;
童子仁心,已爱中牟之雉。
始游庠塾,不无儒者之荣;
或见兵书,遂有风云之志
出忠入孝,事尽于心,修身立名,理穷于性。
大统三年,起义华阳,先登广武,浮潜逾沔,入渭乱河。
蒙授永安县开国男辅国将军
自尔长从太祖,入为帐内都督
河桥接战,秋水则三月不流;
洛城挥锋,金墉则一月路断。
西京不宾,羌戎侵轶,城如飞鸟,地有伏龙。
公以金仆裁抽,灵鉟暂举,蜂目已奔,狼心遂革。
平东将军都督
十五年,袭父封魏昌县开国伯,转大都督
魏后三年,授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黄权受诏,嘉其入魏之功;
窦宪当官,赏其平戎之策。
公之此授,勋庸著矣。
进爵广饶县开国公,邑五百户。
保定三年,授都督罗州诸军事罗州刺史,仍领金州兵马,应接上庸公于文谷路。
溪涧峥嵘,岩崖豁崄,山穷水断,马束桥飞,中垺既开,双城即款。
往者申息尽掩,江、黄无援,涔阳极浦,亟犯风尘,夏首西浮,频遭锋镝。
公以伏波受脤,楼船誓众,入横江之阵,进下濑之兵。
越客文身,湛卢终去;
吴人长鬣,艅艎遂还。
建德四年,授使持节开府仪同大将军
公孙敖光禄之塞,诸葛诞勒丸都之山,公之处焉,差无惭德。
四方杂俗,天下殊风,以君廉能,使乎观察
驰传拥节,扬旌持斧。
乘骢马,仍被绣衣,群盗累足,贵戚敛手。
乡亭留宿,幸无归忌之疑;
公车奏事,宁有反支之日。
是使阳球司隶,无所申威,鲍恢都官因人成事
高祖武皇帝仲春誓众,甲子济河。
公仗剑六军,披图八阵。
譬彼张辽,前锋而报魏主;
方之耿弇,先战而待萧王
及乎九州逌同,四隩既宅,遂得功参勇爵,名入崭,授上开府,增邑五百户。
加以举功行赏,推恩分邑,兼乘而反光乎谯郡之城,载宝而归照于临漳之水。
即日赐姓宇文,与国同族。
娄敬上书于鹿辂,项伯舞剑于鸿门,公之此荣,足为连类。
公绩著屯险,诚贯风霜,其年授使持节、督东徐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宣政元年,授都督南兖州诸军事南兖州刺史
作牧济河,风行于雷泽
建旟海岱,化被于淮、沂。
襜帷入境,贪残者解印;
冕旒从政,仁义者郊迎。
岂直白石开渠,青盐换,祥云入境,行雨随轩而已哉。
在任遘疾,薨于方镇,皇甫嵩监御斯牧,贤能刺史
中郎连率此则,中兴方伯
英声茂实,公之有焉。
诏赠某官,谥某公,礼也。
大象二年十一月十日归葬于荥阳之某山旧墓。
九原凄怆,赵文子其何言;
驷马悲鸣,滕成公其已远。
若夫勒鼎刊碑,铭功颂德,陈其令范,必在生前。
嗟乎!
此之树碑,异乎洙、泗之水;
此之勒石,异乎燕然之山。
呜呼哀哉!
乃为铭曰:
高阳之子,少典之孙。
苍林远遘,若水遥源
公侯复始,钟鼎逾繁。
承基纂胄,建国开藩。
我壮我,既公既侯。
缁衣出,卿士归周。
鱼陵北上,荥泽东流。
河移酸枣,雨陈留
祖守南邦,考镇东部。
两龟回印,双蛇结绶。
日察阴阳,星占长柳。
是曰世载,其名不朽。
事亲之道,孝以立身。
事君之道,忠以立仁。
今君嗣德,一此君亲。
之茂,如之筠。
功参荆棘,职主兵戈。
北临青岭,南通白波。
直云横塞,长星渡河。
陈开沙断,师移灶多。
举功行赏,封疆受位。
宫室镂圭,山河分地。
决胜千里,谋深计秘。
建武功成,名连星次。
建旟济漯,拥节龟蒙
既蚕桑土,实抚梧桐。
野无异气,河无别风。
吴亭楚壁,莫敢弯弓。
倏忽身世,俄然松槚。
路转铜鱼,山回石马。
武侯之庙,栾公之社。
望此高碑,凄然泪下(《文苑英华》九百十九)
周大将军襄城公郑伟墓志铭 北周 · 庾信
 出处:全后周文卷十六
公讳字子直荥阳开封人也。
周宣母弟,就封于郑,河、洛之地,即有民人,虢、鄫之君,非无郡邑。
其后蛇斗于门,无暇尝于鼎,韩侵负,晋灭阳城,其祀忽诸,以国为氏。
祖彻,抚军,赠济州刺史
父先护,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襄城郡青州刺史
永安中洛城昼掩,黄河淩合。
翟泉盟会之地,苍鸟忽飞,武库兵栏之中,鳞鱼逐上。
三帅北绁,五马南浮。
梁武帝大造中原,树君伊、洛,公凭轼栈车,言归旧壤,起为通直散骑侍郎
天厌魏德,政在强臣,公耻入乱阶,乃于陈留起义。
太祖封函谷而待诸侯,坐酆宫而朝群后,威怀是接,席卷西飞。
大统三年入朝,蒙授武阳县开国伯食邑六百户
际除龙骧将军、北徐州刺史
河桥之陈,解玉璧之围,张旃于富平,被练于伊阙,探虎穴而挥戈,上鱼门而悬胄,故以策名司勋,功高舍爵。
魏将侯景,狼顾荆河,天子命我,偏师赴接,垂饵虎口,中途背盟,事获交绥,公之力也。
中军将军散骑常侍大都督袭襄城郡公食邑二千户
仍除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余如故。
骠骑大将军开府,加侍郎
常伯位重,霍去病之登朝;
将官公孙敖之出塞。
以今方昔,异代同荣。
魏后二年,授大将军事,江陵防主都督十五州诸军事
兵教士,舻舳习流,岛屿凭陵,波澜冲激。
公暂临江界,已悉南越之兵,裁泛楼船,即善昆弥之战。
遂得安歌澧浦,弭节涔阳,留鲁侯而宴章台,对齐人而畋云梦。
周保定元年,授使持节都督宜州诸军事宜州刺史天和六年,授都督华州刺史,余如故。
崤、函重嶂,汧渭分流,阳陵之盗既奔,华阴之学还聚。
而消渴连年,屡有相如之患,至于大渐,遂如范增之疾。
桐君对药,分阙神明;
李柱侍医,更无方便。
天和六年四月十七日薨,年五十七。
诏赠本官,加少傅,都督司、豫、洛、相、冀五州诸军事司州刺史谥曰肃公,礼也天子辍朝,弥深大臣之谊;
群公会葬,咸得同盟之礼。
夫人李氏,顿丘贵姓。
卿相之门,贤才之室,霜露先侵,策封郊次
其年十一月六日合葬于咸阳长安县某原。
合葬非古,既异三王之前;
死则同穴,还同六载之始。
虽复衔珠两鹤,同归紫盖之
出匣双龙,共没延平之水。
呜呼哀哉!
乃荐铭曰:
国有岩邑,朝多君子。
武公、庄公,平王卿士。
温表渝盟,示方田废祀。
骖乘停舆,来朝识履。
惟祖惟考,既侯既公。
枢机周密,出纳清通。
治烦政简,处乱心雄。
济、河遗惠,海岱余风。
世济其美,载诞其器。
忠无不为,孝则不匮。
幽、冀分梗,关河鼎沸。
自北自南,声闻梁、魏。
扬旌汝、颍,威震三川。
拥旌江、汉,席卷楼船。
成皋尘起,广武烽燃。
麋兴丽箭,雁落惊弦。
总卫兰锜,申威河外。
山类鼓楼,树如车盖。
都护两道,将军独拜。
梧桐茂苑杨柳倡家。
千金回雪,百日流霞。
凋零倏忽,凄怆荣华。
河阳古树,金谷残花。
陇昏云暝,山深路晚。
风气才高,松声即远。
畴昔亲友,欢愉交结。
不为平生,应为此别(《文苑英华》九百四十七)
论书 南梁 · 庾元威
 出处:全梁文卷六十七
,宜以殷钧范怀约为主,方正循纪,修短合度。
所学草书,宜以张融、王僧淡则,体用得法,意气有馀。
章表笺书,干斯足矣。
夫才能则关性分,耽嗜殊妨大业,但令紧快分明,属辞流便,字不须体,语辄投声。
若以已巳莫分,东柬相乱,则雨王妙迹,二陆高才,顷来非所用也。
王延之有言曰:勿欺数行尺牍,即表三种人身,岂非一者学书得法,二者作字得体,三者轻重得宜,意谓犹须言无虚出,斯则善矣。
近何令贵隔,势倾朝野,聊尔疏漏,遂遭十秽之书。
今聊存两字书曰,有寒士自陈简于掌选诗云:「伎能自寡薄,支叶复单贫。
柯条滥垂景,木石讵知晨?
狗马虽难画,犬羊诚易驯。
效频终未似,学步岂如真。
实云朝乱绪,是曰斁彝伦。
俗作于兹混,人途自此沌」。
离合之诗,由来久矣,不知讥剥,爰加称赞,是其第六秽也。
近来贵宰,于二品清宦进,不假手作书,而笔迹过鄙,无法度,彼恭拜、忽云,永感答人借车,还白不具,真本流传,合朝耻辱,是其第七秽也。
以此而言,书何容易,且梁制与平吉人笺书,有坏怀语者,不得答书。
许乃告绝,私吊答中。
彼此言感思乖错者,州望须刺大中正处,入清议,终身不得仕,盛名年少,宜留意勉之。
余见学阮研书者,不得其骨力婉媚,唯学挛拳委尽。
薄绍之书者,不得其批渊微,徒自经营险急,晚途别法,贪省爱异,浓头织尾,断腰顿足,一八相似。
十小难分,屈等如匀,变前为草,咸言祖述王萧。
无妨日有讹谬,星不从生,籍不从耒,许慎门徒。
居然嗢噱,卫恒子弟。
宁不伤嗟,诖误众家,岂宜改习。
书字之兴,由来尚矣。
沮诵仓颉黄帝史也。
周宣玉时,柱下史史籀,始著籀书,今六人之法虽存,十五之篇亡矣。
及秦相李斯,破大篆为小篆,造《仓颉》七章,中车府令赵高,造《爰历》六章,太史胡毋敬,造博学七章,后人分五十五章,为三仓上卷,至哀帝元嘉中扬子云作训纂,记滂喜,为中卷。
和帝永元中,贾升郎更续记彦均,为下卷。
皆是记字,字出衙人,故人称为三仓也,夫苍雅之学,儒博所宗,自景纯注解,转加敦尚,汉正史及古今字书,并云《仓颉》九篇,是李斯所作。
今窃寻思,必不如是,其第九章论豨信京刘等,郭云:「豨、信是陈豨韩信,京刘是大汉,西土是长安」。
此非谶言,岂有秦时朝宰,谈汉家人物,牛头马腹,先达何以安之?
江左硕儒相系,梁初复有任昉沈约,悉未有讥驳,余忽横议,实不自许,敬俟明哲,定其可否。
而字韵集《方言》《广雅》,凡录字者十有四家,许穿凿贾氏,乃奏《说文》,曹产开振许侯,爰成《字苑》。
《说文》则形声具举,《字苑》则品类周悉,追悟典坟,字弗全体。
《周礼》以鸡斯为笄纚,《礼记》以相近为禳祈。
致今众议丛残,音辞䮞互,盖由程邈变隶,流传未一。
郑公《诗谱》,颇显其源,且书文一反,草木相从,凡五百六十七部,合一万五千九百一十五字,即曰世中所行,十分裁一,而今点画失体,深成怪也。
近有居土阮孝绪,撰《古今文字》三卷,穷搜正典,次丹阳五官丘陵,撰《文字指要》二卷,精加谪发,惟此两书,可称要用。
余以值明师,留心字法,所以坐右作午疆宇,不依羲献妙迹,不逐陶葛名方作,莼羹不敩晋书,不循韵集,爰以浅见,轻述字府,自谓此文,或均萤露。
齐未王融,图古今杂体,有六十四书,少年崇仿,家藏纸贵,而凤鱼虫鸟,是七国时书。
元常皆作录书,故贻后来所诘。
湘东王沮阳韦仲定为九十一种,次功曹谢善勋增其九法,合成百体,其中以八封书为一,以大为两法,径文一字,方寸千言,大上止传可尔。
鬼书惟有业杀,刁斗出千古器,尔┦由乎内典,散隶露书,终是飞曰。
意谓此等,并非通论,今所不取。
余经为正阶侯书十牒屏风,作百体,间以采墨,当时众所惊异,自尔绝笔,惟留草本而已。
百体者,悬针书,垂露书,秦望汲冢书,金鹊书,玉文书,鹄头书,虎爪书,倒薤书,偃波书,幡信书,飞白篆古顽书,文书,奇字,谬篆,制书,列书,日书,月书,风书,云书,星隶,填隶,虫食叶书,科斗书,署书,胡书,蓬书,相书,天竺书,转宿书,一笔篆飞白书,一笔隶飞白草,古文隶横书,楷书,小科书:此五十种,皆纯墨。
玺文书,节文书,真文书,符文书,芝英隶,花草隶,幡信隶,钟鼓隶,龙虎篆,凤鱼篆,骐篆,仙人篆,科斗虫篆,云篆,虫篆,鱼篆,鸟篆,龙篆,龟篆,虎篆,鸾篆,龙虎隶,凤鱼隶,麟凤隶,仙人隶,科斗隶,云隶,虫隶,鱼隶,鸟隶,龙隶,龟隶,鸾隶,龙文隶书,龟文书,鼠书,牛书,虎书,兔书,龙草书,蛇草书,马书,羊书,猴书,鸡书,犬书,豕书,此十二时书,巳上五十种,皆采色。
其外复有大篆、小篆,铭鼎摹印,刻符石经,象形篇章,震书倒书,反左书等,及宋中庶宗炳出九体书,所谓嫌素书,简奏书,笺表书,吊记书,行押书,楫书,稿书,半草书,全草书,此九法极真草书之次第焉,刚舍之外,所存犹一百二十体。
张芝始作一笔飞白书,此干井等字为妙,所以唯云一笔飞白书,则无所不通矣。
反左书者,大同中东宫学土孔敬通所创,余见而达之,于是座上酬答诸君,无有识者,遂呼为众中清闲法。
今学者稍多,解者益寡。
敬通又能一笔草书,一行一断,婉约流利,特出天性。
顷来莫有继者。
宗炳又造画瑞应图千卓绝,王元长颇加增定,乃有虞舜獬豸,周穆狻猊,汉武神凤,卫君舞鹤,五城、九井、螺杯、鲁砚、金滕、玉英、玄圭、朱草等,凡二百一十物。
余经取其善草、嘉禾、灵禽、瑞兽、楼台、器服可为玩对者,盈缩其形状,参详其动植,制一部焉。
此乃青出于蓝,而实世中未有。
复于屏风上作杂体篆二十四种,写凡百名,将恐一笔鄣子,凡百屏风,传者逾谬,并怀叹息,世本云:史皇作图,黄帝巨也,其唐虞之文章,夏后之鼎象,则图画之宗焉。
其后绘事逾精,丹青转妙,乃以钉女心痛图鱼獭集,敬君以之亡妇,王嫱由此失身。
近代陆绥,足称画圣,所闻谈者,一笔之外,仅可蝉雀。
顾长康称为三绝,终是半痴人耳。
杂体既资于画,所以附乎书末张彦《法书要录卷二》,又见《御览》七百四十八,有删节。)
给复流民及被掠家口诏宣政元年闰六月 北周 · 宇文赟
 出处:全后周文卷三
山东流民新复业者,及突厥侵略家口破亡不能存济者,并给复一年(《周书·宣帝纪》)
诏制九条宣下州郡八月壬申 北周 · 宇文赟
 出处:全后周文卷三
一曰:决狱科罪,皆准律文;
二曰:母族绝服外者,听婚;
三曰:以杖决罚,悉令依法;
四曰:郡县当境贼盗不擒获者,并仰录奏;
五曰:孝子顺孙,义夫节妇,表其门闾,才堪任用者,即宜申荐;
六曰:或昔经驱使名位未达,或沉沦蓬荜,文武可施,宜并采访,具以名奏;
七曰:伪齐七品以上,已敕收用,八品以下,爰及流外,若欲入仕,皆听预选,降二等授官;
八曰:州举高才博学者为秀才,郡兴经明行修者为孝廉上州上郡岁一人,下州、下郡三岁一人;
九曰:年七十以上,依式授官,鳏寡困乏不能自存者,并加禀恤(《周书·宣帝纪》)
天元圣皇太皇大象二年二月 北周 · 宇文赟
 出处:全后周文卷三
天元皇帝(讳)奉玺绶册,谨上天皇太后尊号曰天元圣皇太后
伏惟月精效祉,坤灵表贶,瑞肇丹陵,庆流华。
虽率由令典,夙奉徽号,而因心尽敬,未极尊名。
是用思弘称首,上昭圣德,敢竭诚敬,永绥福履。
显扬慈训,贻厥孙谋(《周书·宣帝杨皇后传》)
朱后为天太皇后 北周 · 宇文赟
 出处:全后周文卷三
咨尔弥宣四德,训范六宫,轩庭列序,尧门表庆,嘉称既降,盛典宜膺。
尔其饰性履道,无愆礼正,永固休祉,可不慎欤(《周书·宣帝朱皇后传》)
陈后为天左大皇后册 北周 · 宇文赟
 出处:全后周文卷三
咨尔仪范柔闲,操履凝洁,淑问彰于远近,令则冠于宫闱
是用申彼宠章,加兹徽号,尔其复礼问诗,披图顾史,永隆嘉命,可不慎欤(《周书·宣帝陈皇后传》)
修复洛都大象元年二月亥) 北周 · 宇文赟
 出处:全后周文卷三
河洛之地,世称朝市
上则于天,阴阳所会;
下纪于地,职贡路均。
圣人以万物阜安,乃建王国。
时经五代,世历千礼,规摹弘远,邑居壮丽。
自魏氏失驭,城阙为墟,君子有恋旧之风,小人深怀土之思。
太祖受命酆镐,蛋宇崤函,荡定四方,有怀光宅。
高祖神功圣略,混一区宇,往巡东夏,省方观俗,布政此宫,遂移气序。
朕以眇身,祗承宝祚庶几聿修之志,敢忘燕翼之心。
一昨驻跸金墉,备尝游览,百王制度,基趾尚存,今若因修,为功易立。
宜命邦事,修复旧都。
奢俭取文质之间,功役依子来之义。
北瞻河内,咫尺非遥,前诏经营,今宜停罢(《周书·宣帝纪》《北史·宣帝纪》)
传位太子衍诏大象元年二月辛巳 北周 · 宇文赟
 出处:全后周文卷三
有圣大宝,实惟重器,玄天表命,人事与能,幽显同谋,确乎不易。
域中之大,实悬定于杳冥,天下为公,盖不避于内举。
我大周感苍昊之精,受河洛之锡,武功文德,光格区宇,创业垂统,永光无穷。
朕以寡薄,祗承鸿绪,上赖先朝得一之迹,下藉群后不贰之心。
职贡与云雨俱通,宪章共光华并亘。
圆首方足,咸登仁寿,思隆国本,用弘天历。
皇太子衍,地居上嗣,正统所归。
远凭积德之休,允叶无疆之祚。
帝王之量,未肃而成;
天禄之期,不谋已至。
朕今传位于衍。
乃着四海,深合讴歌之望;
俾予一人,高蹈风尘之表。
万方兆庶,知朕意焉。
可大赦天下,改大成元年大象元年(《周书·宣帝纪》)